展凌潇

就是很可爱很可爱很可爱的社会主义接班人!

【小福星】3(地久天长衍生文)

雨声,似也感了这孩子的哀伤般,咚咚咚声势浩大地砸着船篷,希图以这种方式诉说自己的关切之情,给予他微毫慰藉。转眼方寸天地间,似就只剩下了船篷的咚响。


  

然而事实,却并不是如此。


  

“刘星——”


  

“星星——”


  

苍袤穹空下,两束微弱斑驳的光线在雨夜里蹒跚。


  

刘耀军扶着王丽云,正慢慢向这边走来。他们从镇子最边缘的地方开始,已经找遍了除镇北外所有的游戏厅、网吧、小旅店……


  

刘星跑出去之后,他们便在他房间里准备了伤药,留了门,静静坐在房间里等着他推门回来的声音。

可,


  

西天泛了红光,他没有回来……


  

黑风卷起了落叶,他也没有回来……


  

阴云布满了天空,他仍没有回来……


  

天色完全暗下去,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,他依然没有回来……


  

刘耀军坐在窗边,默不作声地抽着烟。脚下的泥地上,已经积了薄薄一片烟蒂。起先王丽云还会劝几句,帮他收拾,之后便由任他了。


  

坐到凌晨,王丽云再也忍不住了:“我们去找找孩子吧。”


  

“找他干甚么,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,就当他死了。”刘耀军猛地吸了口烟,烟圈没吐出来,狠狠地吞了下去。


  

“你怎么这样说话……好歹我们也养了他这么几年……再说了,雨这么大,那孩子还不知道从哪里得的伤……万一再……”声音渐渐低下去,最后已近哽咽。


  

刘耀军没有说话。


  

时间好像一下变得麻木错乱,似乎流淌了许久,又似乎只几微秒。不知是心疼妻子的眼泪,还是念起了下午手心里黏湿的触感——也许两者都不是,也许两者都是——那双骨肉狰狞的大手捻熄了香烟,站起了身。


  

“走吧。”


  

他们从镇子最边缘的地方开始,冒着冷风冷雨,找遍了除镇北外所有的游戏厅、网吧、小旅店……


  

起先还打着伞,后来觉得遮挡视线,怕看不见孩子,就又收了起来。


  

走到星星躲藏的渔船废弃处时,王丽云撑不住了。她下午才伤了腰,又被冰冷的雨水砸了这许久,脚步竟已有些虚软无力。


  

“还能行吗?”刘耀军扶了她一把,粗糙眉头微皱。


  

“还行,找孩子要紧。”


  

“你先回去吧。家里也得有个人看着——万一那小兔崽子再受不住跑回家了呢。”广面盈额的汉子,软言安抚着。


  

“那你把这拿着,前面不远应该就是星星的同学家,说不定孩子去那了。”王丽云不再坚持,喘了口气将怀里的油布包交给丈夫。


  

“知道了,你回去吧——回去煮点姜汤,先自己喝点。”刘耀军暗暗叹了口气,妻子浑身淋得透湿,却只有这布包里的东西被油布包得齐齐整整,滴雨未沾。


  

前面不到半里地的地方,就是星星的同学家,这应该是自己和妻子唯一知道的星星的朋友了。只是,天色晚暗,再去人家里打扰不甚方便。再说以那小东西的性子,跑出去躲朋友家,也许还不如去网吧游戏厅的可能性大吧?


  

刘耀军这样想着,便穿过了废弃渔船,绕过了那户人家,向镇北的网吧游戏厅疾步而去。


  

冷……好冷……


  

饶是盛夏时节,暴雨下到后半夜,也几乎将暑气全部淋散。而刘星身上的全部衣物,就只一件校服短衫长裤。寒冷逐渐将他包裹,最终将他浑身沁得冰凉。


  

“咳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
  

受了凉的身子,又被激起了咳嗽。这次的咳嗽猛烈而又持久,根本止不下。试探地将整个身子蜷伏在报纸上,才勉强平息些许。


  

船体置的有些倾斜,篷顶落下的雨水汇到甲板上,此刻已然趁着黑夜灌进了舱内,漾漾地涌到脚边,不消片刻,下半身便已透湿。


  

试探地挣扎了几下,但浑身冰凉,已经失去了直觉。翻倒在地,肩臂的伤口不知磕到了哪里,爆起钻心疼痛,直痛得眼中金星乱迸,咬牙撑了一阵,终是没忍过,身子一歪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

  

失去意识前,脑中只有短短的一句:


  

爸爸——妈妈——我想回家……


  

雨未歇,水未止……


  

王丽云回到家里,门窗未关,地势又低,早将桌面窗边零散物什全部吹落,泡进了及踝的水里。她顾不上收拾这些,拖着腰伤先检查了虚挂的门锁和孩子房间的伤药——丝毫未动。坐在床上出神了许久,方才起身开始收拾……


  

刘耀军奔波了一夜,找遍了他以为的全镇所有刘星可能躲藏的地方,却是一无所获。


  

这兔崽子能去哪呢?


  

烦躁地抹去脸上的雨水,他浑身都湿透了——他绝不相信那小东西能在昨晚上的天气里出海逃出去。看来,只有去那户人家打听打听了。


  

深夏的南方,虽然下了整夜的雨,但天亮得仍旧格外早。细碎鸟鸣叽啾,三三两两有晨起做工的,暗中对着刘耀军指指点点。


  

也该是这样。淋了整夜的雨,衣服都还皱巴巴湿粘粘得糊在身上。


  

刘耀军顺着来路返回。到了那户人家时,天已大亮。

洛阳出来拔草,远远地看见了刘耀军,心里一慌,猛地转过身就要走。


  

刘耀军看在眼里,心下生疑,出声叫住了他。


  

“洛阳——”


  

完了……认命地转过身:“刘叔叔。”


  

“哎哎好,好久没见了啊,洛阳最近又长高了?”


  

“谢谢叔叔。”洛阳乖巧地应着。


  

“哎哎好。哎?我说你刚刚看见我跑什么呢?”瞧着小子的反应,大概刘星真在这。好小子,真让自己好找!找见了定是要狠狠收拾一顿!


  

“没啊,我妈刚刚叫我拔草呢,没看见叔叔。”洛阳有些心虚。


  

刘耀军定眼看着他。


  

“叔叔……你,你是不是都知道了……”洛阳眼神有些无措。


  

“是啊,我都知道了……”快叫他出来吧。


  

刘耀军话未出口,洛阳已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

  

“哎哎哎……你这是怎么了……”刘耀军一时有些慌乱。心下隐隐升起了些不好的预感……恍惚间,似是想起了当年时光——


  

当年,那些孩子也是手足无措、满脸泪水地跑来告诉自己,刘星出事了……


  

冰冷的海风、冰冷的海水、冰冷的身体……当年的恐慌好像重又泛上心头,刘耀军脑中一片空白,双手无法控制地颤抖着、紧紧抓上洛阳的肩头:“星星,他怎么了……”


  

洛阳断断续续的抽泣声,竟透露出了MP3的另一个真相……


  

原来……刘星身上的伤,是为了保护洛阳……


  

原来……那个MP3,是他们故意偷来让洛阳寻机放在刘星枕下的……


  

原来……那些网吧游戏厅,通通都是假的……


  

原来……自己竟从来没有认真地了解过这个孩子……


  

原来……自己竟伤他这样深……


  

当他在责怪这孩子成绩不好时,竟从未想过要问清楚发生了什么;当他因为这孩子去网吧游戏厅而动手时,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;当他因在枕下找到那只MP3而痛恨这孩子学坏时,也从未相信过会有别的真相……


  

就当他死了……


  

他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……


  

这样的两句话在脑内不断盘旋……


  

如果换做是星星的话……自己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……?


  

刘耀军不知道,他也从来不敢这样去想。


  

星星是乖孩子,乖巧懂事,甚至懂事得有些小心翼翼。那样乖的孩子,却那样短命早折——他是自己的独子啊!


  

而这个刘星,自己喂他吃,给他穿,供他上学,他却不断地和自己、丽云疏远,最终学坏堕落至斯——就因为这样,自己一度那么讨厌这孩子,甚至后悔将他从福利院带回来。可是……自己所认为的学坏的、堕落的孩子,却居然只是想要通过这样的叛逆,来获得自己和丽云的些微注意……


  

刘耀军心内一阵绞痛……


  

他忽然想到,那不知多少年前的晚上,这孩子问丽云的话——


  

“妈妈,我小的时候,是不是去过天安门啊?我都不记得了……”


  

他当然没有去过……去过天安门的,是星星才对……

也许,那时候,或者稍晚,他就已经差不多知道,自己不是家里的亲生子了。刘耀军很确定,因为那张领养证明,本被自己压在最底层,可在那晚之后不久却……


  

于是也就从那之后,三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刘星的养子身份——但三个人却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。一边在惧怕孩子知道他自己是养子的真相,一边在惧怕养父母知道自己已然知道自己是养子的真相……于是这件事就成了横在三个人中间难以逾越的鸿沟,后面的一切事情,都没有将这道鸿沟弥合,反而将它日益拉宽……


  

明明互相爱惜,但或许三个人都没有学会该如何去爱罢。一方沉浸在失去的悲痛中,不愿意打开心扉;而另一方却活得小心翼翼,希望通过所谓的“偏方”来挽回……


  

于是,三个人,都痛苦。


  

“叔叔对不起……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

  

沉重的真相像一道闷雷轰在刘耀军头顶,但面对洛阳,他还是努力平静:“没事孩子,这事不怪你,别自责……你,知道星星在哪吗……”


  

“叔叔对不起我真的不清楚……他每次一有事就找不到人,但每次回来衣服上好像都有铁锈……”


  

铁锈……铁锈?铁锈!


  

游戏厅网吧小旅店都没有人,再有铁锈的地方,也许……

刘耀军忽然想起了什么,猛地跑了出去。

洛阳不知就里,告了家人一声,想要追出去,却已经不见了人影……

是那里,一定是那里!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,那孩子就在那里!虽然不愿意想起,但当年刘星出事的时候,他也是这样,没有人带着,就找到了星星……

这次也是,他也是这样,来到了镇北的废弃渔船处。

满眼破碎,满鼻锈气,下过雨的地面泥泞不堪,他踏着泥泞,径直向最里面走去。那孩子聪敏,肯定会找稳固的船只的。

目光顺着一艘艘渔船划过,最终停在最里面的某处……那是自己陪着“那边”的徐老将军封的锁,如今已被打开!

这臭小子,他一定在那里面,一定在那里面!

刘耀军紧了紧手里的油布包,不禁加快了步伐,脚步偶尔会被泥水跘滑,但也减不下他的速度。他很想快点见到孩子!

几下爬上了甲板,踏进舱门的一瞬,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:

孩子的的确确在船舱里。但却泡在半及踝的水里……衣服浸得透湿,肩背处透出一大块被水冲淡的血色,头部半浸在水里,黑湿的头发无力地贴在脸上,看不清面色……

刘耀军腿脚有些发软,心像是被重锤猛击——二十年前,他自己的孩子死生不知地躺在河滩沙地上,最终孩子离开了;十七年前,那个被遗弃的婴孩死生不知地躺在河里,他得救了;而今天,他又一次地看着这个孩子死生不知地躺在自己面前……

他三步并作两步得上前,赶忙将孩子抱起。只觉触手之处,都是熟悉的冰冷,身子也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活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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